本帖最后由 一口一乐 于 2021-8-19 15:31 编辑
那是孩子读大一时五月底的一天, 我从东区北门路过, 不由得拐进了校园。 看到三三两两的同学往五教里走。 我跟入五教随着人流从后门也溜进了一个阶梯教室。
讲台上站着名年轻的老师, 我坐定往四处望了望, 还好,空位子还有一些, 心安理得地舒了口气。 静下来后,老师就点开了PPT, 原来是选专业的宣讲会。
老师介绍了专业方向的涵盖内容、领域分类、就业前景等, 接着说,本科的专业方向其实并不重要, 都属于打基础的阶段。 重要的是按自己的兴趣去选择, 重点要培养自己的几种能力, 其他的暂且不用考虑。
为了更具说服力, 老师介绍了他在米国某实验室的一次工作经历。 老师说有一次做实验用到了一头活猪, 实验结束后要对猪做无害化处理。 他们就围在猪的身旁, 一直等着猪咽气。
实验已经搞得人困马乏, 可是实验猪却并无很快归西的迹象。 他们还是等呀等, 几乎熬了大半夜。 直到实验猪生命体征全无, 他们才按流程一步步操作, 做完最后一道工序, 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休息。 老师绘声绘色描述处理实验猪的场景, 勾起了我童年记忆中的杀猪场面……
大包干之后, 家家养起了猪。 尽管那时人们都很穷, 可养猪并不卖钱。 经济闭塞的地方连二道贩子都不去, 想卖也没得地方卖。
每年立冬过后, 天气渐寒, 河面已封, 正是杀猪的好时节。 这时, 屠夫就格外地忙碌。
几个人把猪摁住, 有抓前蹄的, 有抓后蹄的, 胆子大点的, 抓着猪耳朵, 还有人居然拽住猪尾巴。
隔年猪,体大有力, 就要有人拿着一根棍子, 捅在猪嘴里, 据说是怕猪挣脱了咬人。
我们小孩只敢看到这里。 怎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, 实在没有勇气看下去。 躲在好远好远的地方, 耳朵一捂一松, 专听那撕心裂肺的嚎叫。
叫声没了, 我们就急匆匆地跑回来。 猪已经被抬走, 院子里那个鲜红鲜红的杀猪盆, 还显示着刚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。
一个特大号的开水锅口, 架着刚杀的那头猪。 旁边有人舀了开水不停地往猪身上浇。 浇透后, 开始用浮石往下煺毛。 不一会儿, 黑大衣就给脱去, 露出白胖白胖的身段儿。
屠夫在猪的后脚割一个小口子, 用嘴往里吹气。 打气筒在我们村普及之后, 就再没见有人这么吹了。 吹罢, 屠夫紧抓着用绳子扎紧的猪腿, 旁边一个人用棒子捶打猪身, 像极了士兵挨军棍的样子。
吹吹打打, 反复几次。 仰面朝天的猪, 四脚往外尽可能地伸展开去,伸展开去……
看到猪屎逸出, 还冒着气, 我们就掩鼻往外逃去。 再回到家时, 热腾腾的杀猪菜已经摆齐。
吃吃喝喝, 玩玩乐乐。 这就是我记忆中最真切的画面。
屠夫醉汹汹的, 临出门时母亲把已经洗好的猪下水装在袋子里, 挎到屠夫的肩上。 那时人们不兴用钱, 以物易物还很流行。
我再次看到杀猪的场景, 已经是念初二了。 有天上午课间, 我和同学去老师的办公室, 路过食堂时无意往里面瞥到了一幕。 食堂的大师傅铲着锹热气腾腾的猪屎往外一丢, 返到里面就把那铁锹插进了给我们烩菜的大铁锅里。
中午回到宿舍, 我们向舍友报告了一百分钟之前见到的奇异景象。 宿舍中两个高二学生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。 五分钟不到, 高中那边的同学喊出了罢饭。 几个个子高的,沿寝室通知。 我们寝室的那两个高中生挡在去食堂的路上, 劝说着那些不知就里的同学。
食堂师傅觉着不对劲, 去搬了他们的救兵。 后勤总管睢老师来到前线跟同学们论争协商。 食堂的师傅不仅挨了骂, 还被要求饭菜倒掉重做。 一个小时后我们才吃到午饭, 但罢饭的兴致掩盖了辘辘饥肠引起的不适。
读高中时, 我们也曾主导过一次罢饭。 那是因为连续几天的白面馒头颜色灰暗, 同学们直怀疑有人在面里掺了次等粉。
也是午饭时分, 我们有样学样地一招呼就“起事”了。 照样,拄着拐、瘸着腿的总务长包老师, 直冲进食堂库房, 一簸箕盛出面粉, 端到阳光下, 让我们和他一起看……
罢饭过后, 老师们丝毫没有记恨, 还像之前那样关照着同学。 食堂师傅纵有千般牢骚, 但时间弥合了这一切, 况且我们也没有以胜利者自居。 同学们心里明白, 不尊重学校, 也意味着不尊重我们自己。
上了大学的我, 与中学时的理想和抱负渐行渐远。 时空环境熬煞人, 学会跑步的我却忘记了来时的路……
就在前几天, 正是课程小作业上交的时间, 我看到几份作业,一阵阵地心痛: 一名女生说,即使到食堂不吃饭绕一遭, 衣服上沾的那个恶心味三天都去不掉; 还有一个同学说,梦见食堂轰然倒塌, 新食堂建起来之时, 他们正在进行毕业典礼。
说来也巧, 在我批作业的那当儿, 同学家的儿子因胃出血住进了医院。 我电话过去, 同学说:“食堂的饭菜太难吃,孩子天天点外卖……” 我既没应承,也没争辩, 默默听完了她发的全部牢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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